镜中物

1

大概十年前，这个世界出现了一种危险的怪物，那是人们第一次窥视镜子里的世界，结果却将镜子里的东西带到了这边来，于是就产生了那些怪物——镜中物。

(相关资料图)

我在马路上狂奔着，平日里喧闹的街道如今空无一人，车辆随意被遗弃在路上，红绿灯的指挥也不再生效，我穿过马路，绕过一面巨大的户外荧幕，穿过广场，目光搜寻着无数楼房和角落，却找不到那个人影。

轰——轰——身后的楼房拥有巨大的玻璃幕，足有二十层高度的巨大楼房能够映照出一旁全部的的建筑群，而此时那里面映照出的建筑开始旋转扭曲，转眼间形成了一个黑洞，黑洞深处无数绞肉机一样的电光飞驰着仿佛要把一切都撕碎。

要来了！

仿佛是翻花绳一样，以黑洞为中心，整个建筑都从内向外翻了过来，漆黑的建筑不再反射任何光芒，分明是从里在面前的巨大长方体，给人的感觉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那个建筑开始移动，而碰到的一切——都“掉”进了那个洞里。

镜中物出现了，这次的体型依然是如此巨大！

我掏出手机，一边奔跑着一边拨通了电话。

一定要接啊！求你了这次一定要接通啊！

咔嚓——接通了。

“喂！小树，你在什么地方？！镜中物出现了！”

“……小栗，我在别的地方，我看到了哦，这次出现的体型格外的大。”

“快点过来！”

“……我不要去，为什么我非得去处理镜中物不可呢？每次使用那个我都很累，而且我不想再被抓了，说到底其他人怎样我压根就不在乎。”

“我怎样你也不在乎吗？！事先说好，我现在就在镜中物的面前，再过一会儿我就会被它吸走，到时候你可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小栗你每次都这样，说实话让我很烦。”

“但是，你会救我的吧？”

“……”

电话里没有了声音，然后下一秒我看到一道光从一侧的楼顶发出，那道光啪的一声打在了镜中物身上，转眼间，镜中物宛如被砸碎的镜子一样变成无数巨大的碎片，然后又像折纸一样的不停折叠，最终又像翻花绳一样彻底翻转，露出了原本的大楼——然而此时因为它的移动，所以大楼已经碎的不成样子，轰的一声倒塌。

我冒着危险，朝着旁边那栋发出亮光的楼顶跑去。

我想见她，因为她是我的朋友——

然而，理所当然的，我就算用最快的速度跑遍了整栋楼，也没能见到小树。

她又消失了。

不一会儿，大批身穿制服的人闯入大楼，发现了累的精疲力尽的我。

“栗小姐，这次也辛苦了，看样子依然没能找到她的踪迹是吗？”

为首的男人示意手下将我扶起来，我喝了点水。

“她那个时候就在这里，我看到了。”

“你看到的只有光吧？我们通过直升机也看到了，但是却没有发现人影。”

“小树……”

“总之这次的报酬会在今晚之前发给你，下次也麻烦你了，暂时你就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是我们的工作。”

我被送上一辆全副武装的车，被送回了家中。

2

我和小树是儿时玩伴，从小一起长大，她有些呆呆的，很少说话，性格倒是不错，但平时除了我似乎她没有别的朋友。

十年前，镜中物第一次出现，人们拿它毫无办法，任何碰到它的东西都会直接被吸进去，它会附着在任何可以反射镜像的地方，将其翻转，变成一个拥有立体外形的洞，虽然很不可思议，它看起来就像是被涂黑了的东西，除了颜色和原物体一模一样，然而，它此时已经不再是原物体，也没办法碰触，它现在只是一个洞。

镜中物大概每隔几个月就会出现一次，频率虽然不算高，但是每次出现都很麻烦，因为它除了吸收东西还有另一个特点，那就是会吸收体积，假设最初的镜中物只有一本书大小，然后它吸收了另一本书，则体积就会变成两本书大，它只要碰到就会吸收，而且会自行移动，人们曾经试图趁其体积还没有过大的时候将其装在混凝土房中，周围都是成块的混凝土，它体积过小没办法吸收，结果它开始移动后，混凝土完全抵挡不了那股力量，被硬生生撕开——不是撞开而是撕开，无人能挡。

而唯一一个能够将其破坏的人，就是小树。

她能够放出光束，将镜中物翻转回去，虽然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她大概是从十岁开始就经常被带走，一去就是好几周，接着继续回来和我一起玩，然后在三年前，年龄达到18岁的小树似乎被要求一直呆在人们设置的研究所里，以便于她可以及时的去处理镜中物。

我和她的通讯也就此中断。

然而，仅仅过了不到半年，她就离开了研究所，并不是被释放了，而是她使用那份能力破坏了研究所，逃了出来。

“小栗，我不会再帮他们阻止镜中物了，对不起。”

她来见了我，对我说了这些话，然后就消失不见。

我疯了一样的跑出去找她，正巧遇到了来抓她的人，转眼间变成了我四处逃窜，就在这个时候，镜中物出现了，开始无差别的吞噬周围的一切，在这个过程中有几个人也被吞噬了进去，而我就在现场，吓得走不动路，眼看就要被吞掉的时候，一道光从我身后发出，那个镜中物被打碎——折叠——消失。

是小树，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看到她使用能力。

“小栗，快点逃吧。”

她的表情依然是那么冷静又神秘，可是我从她细微的表情中却看到她那正在苦恼的神色。

小树，如果你有烦恼，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是因为和我说了也没有用吗？

为什么要那么干脆的道别呢？

她又消失了，而作为替代，我被抓了起来。

接着就这么过了几个月，似乎他们也明白从我身上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又不能就这样把我放了，所以暂时我就作为他们的客人住在他们的基地里。

然后，镜中物出现了，这次出现在很远的地方，我被带去了一件四周都是混凝土的房间，这里一定很安全吧，然而等我听见轰隆隆的声音，然后仿佛是坐电梯一样上下颠簸过后，我才知道自己被运到了镜中物的面前。

而这么做的理由，是他们看见小树主动救了我。

我拼命逃跑，结果还是敌不过镜中物的扩张速度，然而就和上次一样，那道光再次从不起眼的角落里打出，解决了这次危机，但是当他们的部队在一分钟内闯入那个角落，却找不到任何人，甚至任何痕迹。

除了那道光，任何证明她来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也没任何人能说清她是如何消失。

结果来说，他们的计划成功了，但是也为此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那便是整个基地都被小树用能力破坏掉了，一点不剩。

小树在发怒，因为他们将我置于危险的境地。

自那之后，他们虽然没有放弃继续让我去作为诱饵间接使用小树的能力，却也收敛了很多，起码他们开始试图使用特别的方式去削弱镜中物。

因为镜中物不是永远存在的，虽然能无上限的吞噬一切，而且可以自己移动，却不知为何只能存在四十八个小时，他们利用无数巨大混凝土和各种阻碍，甚至用诱饵让其原地打转，拖过四十八小时。

唯独像今天这样，体型过于巨大的镜中物，才会轮得到我出场。

而我之所以依然留在这里，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对我的态度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现在他们基本上会满足我一切的要求，也不会被限制人身自由——不过更重要的是，我想找到小树，想要知道她有什么烦恼，想帮她。

心里满是这些事，让我根本睡不着，今天成功的与她通上了电话，那个时候如果我再多说点什么会不会更好？小树她现在到底在哪里，过得怎么样呢。

望着桌子上我们二人的合照，好想回到那个时候啊。

3

我第一次揍人是在13岁的时候，而被我揍的人是小树的爸爸。

那个时候人们刚刚发现小栗的能力可以对付镜中物，她偶尔会被带走去处理各种情况，而那些组织与她爸爸，则是在讨论一些那个时候我们根本听不懂的话题。

小树身上经常有伤，她说是自己不小心，因为她平时就笨笨的，就算经常弄伤自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直到我们升上初中我才知道，那些伤其实是她爸爸打的。

那天我原本是想去找小树，却看见她一放学就被带走，心里很是郁闷，于是我打算去她家，我知道她家在那里，却没有去过，她也没有邀请过我，平时玩也是在学校附近，于是那天我擅自去了她家。

我原本是想把上课时候画的东西给她看，美术课是下午最后一节，我们不在一个班，放学后她又直接被带走，所以我没能见到她，我想把画放到她房间里，我画的是她，所以她肯定知道是我画的。

她每次离开都要好几周才能回来，我担心自己会忘记。

然后我敲响了她家的门，开门的是她妈妈，看起来很憔悴的一个女人。

她爸爸似乎在和什么人聊什么。

我表明来意，对方露出苦恼的神色，这时屋子里的男人——小树的爸爸走了过来，他好像很反感我的出现，听说了我的意图，他一把夺过我的画，我害怕画被弄坏，小心翼翼的拿着，而他只用一瞬间，就让那画上布满了折痕和裂纹，画面上小树的脸，变得扭曲破碎，一点都不好看。

他毫不在乎我，转身继续去谈话。

“所以，你们打算出多少钱带走那孩子？”

我帮家里买过东西，自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你要把小树卖给别人？”

他愣了一下，转身过来，我以为自己会被揍，结果她一把推开小树的妈妈，狠狠的瞪着我。

“别那么多事，也不准跟别人说，滚吧。”

他马上伸手准备把门关上，我急切的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心里的疑惑和愤怒达到了顶点，然后，我挥舞起书包，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脸上。

之后我就逃跑了，请了两天假在家里躲着，这期间有人把我的书包送了回来，书包里放着那张皱皱巴巴的，已经裂开的，我画给小树的画。

画面上的小树，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

直到再次见到小树之前，我每天都会梦到她的脸变成了这样。

4

居然梦到了曾经的事情，我从床上起身，自上次小树出现已经过去了几个月，我突然间梦到了以前的事情。

今天心情不算太好，我离开住处，我居住的地方其实也依然是他们的研究所，不过是单独的居住区，与外面没有太大区别，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这片区域全部都是他们的人吧，从早到晚都要被监视着。

我坐车远离了他们的领地，虽然他们一直跟我说最好不要离开，但是我现在心情不好，他们又不会拦我，我轻而易举的来到了市区。

街上人来人往，大家都在正常的生活着，这都多亏了小树，毕竟如果她没有一直消灭镜中物，那些东西会四处移动，四十八个小时，以他们的移动速度足以消灭好几座城市了，更别说体积会越来愈大。

我坐在街边，漫无目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自从我被组织带回去之后，我就一直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但也彻底和社会脱节。

我看见人群中有一对看起来很要好的女孩子，如果没有镜中物的出现，我和小树是不是也能变成那样子呢？不……不可能吧，我想到她的家，或许，我们没办法那样身着时尚的衣服，露出那种纯粹的快乐。

但是即便如此，我也好想和小树一起逛街啊。

我跟他们说过，小树似乎正在为了什么事而苦恼，这可能和她离开研究所有关，可是他们却对此只字不提。

不过，我倒是听说，她是在听说要被派去保护某些重要人士后，才突然逃走的。

我当然也查了那些人，但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她要逃。

最终，我消磨着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商场的顶楼，当然我是偷偷溜进来的，我看着远处的高楼耸立，心想如果这个时候出现了镜中物，大概我就无处可逃了吧。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突然间察觉到天上的云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转眼间，那黑压压的乌云就笼罩了整个商业街，不，不只是商业街，那东西的大小完全超乎了常识，我盯着那个落下的巨大黑影——是镜中物！

为什么从天上出现了？

是从雨水里出现的吗？然后吞噬周围的雨水，最终变成了一整片乌云的大小？

这也太大了，说起来距离它上次出现已经过了几个月了。

不行，必须找到小树！

此时下方的人群也察觉到了异样，针对镜中物的警报也响起，大家争先恐后的逃离，不到一分钟，街上已经没有人了。

怎么会这样……

我转身想要下楼，可是突然间有一个想法从我脑海里浮现。

我想要再见到小树。

就算现在跑下楼也来不及逃离它的范围了，远处响起直升机的声音，那些家伙果然都在监视我！既然如此——我选择不下楼去，在天台上仔细看着周围。

你会出现的吧？在我最危机的时刻！

镜中物落了下来，似乎直升机无法有效的接近我，之前的镜中物都是一个物体，而这次的是一整片，他们就算来了也不可能逃离！

我要找寻小树的身影，至少在这里，在这种高度下，我想和她说说话——

黑色的乌云仍然在下落，我拿出手机拨通那个号码，却无人应答。

我把身子探出围栏，如何小树？你要是再不来救我，你最好的朋友可就要消失不见了哦！快点出来，快点来见我！

仿佛是听到了我心里的呐喊一样，一道光从下方的街道上飞射出来，顿时空中的巨大黑影分崩离析，依然是像被打碎的镜子一样裂开，然后折叠消失——

不过比起这个，刚刚的光是从下面打出来的，所以，刚刚小树就在那里！

“小树——！”

我纵身一跃，虽然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跳出去，为什么呢？我想要见小树，可是这样下去的话，搞不好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就算是小树也没有那般神通可以让我从五层楼高的地方落下去毫发无损啊。

小树……我好像一不小心做了很冲动的事情。

因为跑下楼肯定来不及，所以我冲动之下一跃而起了。

至少在最后，让我见你一面好吗？

我落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5

再次醒来我看到了小树的脸，我以为是在做梦，不过我好像已经死掉了，所以这应该不是梦而是来自天堂的幸福吧。

“小栗，你还没死哦。”

“……你终于来见我了啊。”

“因为我没想到小栗你会直接跳下来啊，我都跟你保持距离来保护你了，可是你还是让我不得不现身。”

我注意到，她的脸上有一些黑色的东西，似乎不是单纯的蹭脏了那么简单。

我起身，从那种高度掉下来，我居然真的毫发无损。

而小树她，许久不见的好友，她用一件披风裹着身体，我只能看见她的脸。

“小栗，说实话我想一直维持现状的，但好像不可能了。”她解开披风，露出身体，那副身体从脖子以下几乎已经完全变成如同影子一样的颜色，透露着深渊般的气息，看起来，就像镜中物一样。

“这是……什么？”

“是和镜中物类似的东西，似乎我每次使用能力破坏镜中物的时候，我的身体就会慢慢的变成这样，不过不用担心，虽然一样是个洞，但不会把东西吸进去的。”

我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身体，可是却发现自己的手伸入了一片未知的空间，除了不会被强行吸进去以外，真的和镜中物一模一样。

“……他们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的，我早在四年前就察觉到了这个问题，当时还不算严重，就跟身上长了痣一样不起眼，但是随着我继续使用能力，这种情况居然成倍的增长，严重程度比预想的要快得多，而且也没人能说清如果我全部变成镜中物，到底会有什么结果，所以，他们说想让我用所剩无几的力量去保护重要的人物……我就是在那个时候逃跑的。”

“虽然他们告诉我，我的状况大概是有办法维持，只要好好休息就好，但是我其实很清楚，我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于是我就想，比起去保护不认识的人，我更想用剩下的全部时间来保护小栗——”

她一刻不停的说着，结果被我堵住了嘴。

“唔唔唔？？”

“你先别说了，听得我都烦了！好不容易见到你结果为什么是一副要分别了的样子啊！”

“……因为就是要分别了啊，抱歉哦，我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还有多久？”

“我也不知道，刚刚救你的时候消耗了太多力气……”

“唉？是我的错吗？！”

“如果光是使用能力的话倒是还好说，但是我用身体把你接住，然后把你从那边的世界拽回来花了太多力气。”

“是我的错吗！是因为我胡来你才变成这样吗！对不起！”

“不是的，不要道歉，我剩余的时间都能拿来保护小栗，我很高兴哦……只不过，今后或许我也没办法再保护你了，所以这次我才来见你，想要和你做最后的道别。”

“开什么玩笑——”

咔——

突然间仿佛是玻璃碎掉的声音响起，我看到她脖子上的黑色逐渐的开始向上延伸，我想要伸手去阻止，却被她躲开。

“不行，小栗，如果你再掉进去的话，我没有力气拉你出来了。”

她的眼睛流出了泪，可是那泪水连落到地上的机会都没有，就落入了漆黑的深渊里。

说起来——

我拿出手机，从手机壳里取出画纸。

“这个给你！”

“这是？”

“小时候有一次我在美术课上画了你，结果那天你还没放学就被带走了，我就去你家，结果揍了你那个混账老爸，画也被弄坏了。”

“我想起来了，就是那次你见到我之后抱着我哭了一个小时的那次吧？”

“嗯……之后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我怕我会忘记你长什么样子，所以又画了很多，这是我画的最好的！”

虽然折痕和磨损很严重，画面的笑着的小树看起来却像在做鬼脸，但这确实是我画的最好的一幅了，我这种实在是没有什么绘画天赋的人能画成这样已经是我的极限。

小树伸出手，似乎她的身体轮廓就是洞的大小，只要物品比轮廓大就不会掉进去，所以展开的画纸，放在她小巧的手上，并不会被吸走。

她呆呆的看着画纸，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长得这么吓人吗？”

“放心，你长得很可爱，是我画的不行。”

我们两个人大笑起来，好久没有这么开心的笑了。

然而就在这时，似乎是因为画纸被折叠了太久，她笑的时候手又在抖动，结果画纸跟随记忆的折痕左右合在了一起，顺着她的手臂落入了深渊里。

“啊我的画！”

“怎么这样！”

不行，已经找不到踪迹了，画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算了，反正你都看过了，而且被你吸收的话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怎么感觉好奇怪哦。”

我们再次捧腹大笑。

咔咔的声音再度传来，这次吞没了她的一只耳朵和整个下巴。

她看着我，面露不舍。

“小栗，你画的实在是太难看了，你要好好看着我，然后把我画的更好看些才行。”

“是啊，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真期待啊，可是我已经——”

还没等她说完，小树的身影就彻底被黑暗吞噬，那种熟悉的感觉，现在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彻底的镜中物。

再过不久，这个小树变成的镜中物就会开始移动去寻找能够吞掉的东西吧？

就这样被她吞掉或许也不错，可是我还有和她的约定，不完成约定的话，也没脸去见她吧，可是画工又不可能马上变好。

镜中物只能存在四十八小时，后天的这个时候，我能把她画的好看吗？

这时脚步声传来，那个之前一直负责和我交接的男人出现了，他们对我的监控绝对是无孔不入，倒不如说出现的有些晚了。

“看样子你和她做完告别了。”

“是啊，我也没用了吧？毕竟连你们想控制的小树都已经消失了。”

他们刚刚，难道说一直在等着吗？

“是这样的……”他按下耳机，同时从腰间取出枪和一罐特别的子弹，“是我，已经确认目标彻底镜中物化，请求执行‘最后手段’，是的……没错，确认完成了，好的，我知道了，那我这边就地执行。”

要来了吗，毕竟我已经没有继续利用的价值了啊。

我都已经闭上眼睛听着咔嚓咔嚓的填装子弹的声音，结果他敲了一下我的头，把枪扔到了我的手里。

“你来动手。”

“……要我自杀吗？这么残忍？”

“你在想什么蠢事？这是借用她的光线做出的道具，大概能做到和她的光线一样的事。”

“什么意思？”

他叹着气，似乎耳机里传来了新的指令，他低声应答一声。

“了解了，我来跟她解释……你挺好，或许你是觉得我们利用完你就会除掉你，但是因为你在组织里的评价一直是最低威胁等级，所以我们可以协助你开始新的生活，当然前提是你必须对这些事守口如瓶，然后……那个子弹，是特质的，她的身体状况组织是明白的，所以试图用她自己的光线来治疗她的情况，却失败了，她也因此发现了光线不但能破坏镜中物，还能破坏实体存在的东西。”

所以她破坏了实验室，逃走了，并且在我收到威胁的时候破坏了基地。

“她在当时的情况下，很难说光线会不会连她自己也破坏，所以一直没有真的测试，但是现在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她的光线能把镜中物恢复原状，说不定这次她完全变成了镜中物后，光线就能起效——不过这件事还没告知她她就离开了。”

然后，他们说允许让我来执行这件事。

亲手拯救自己的朋友——或者是只留下一个残骸，太残酷了。

“如果你不想执行我可以代你执行，不想看的话我也可以等你离开后再执行。”

为什么突然间这么通情达理了啊这个组织。

“不用了，我来就好。”

我举起枪，对准了小树。

小树，你还在吗？听得到我说话吗？这样做可以拯救你吗？

我扣动扳机，一道强光闪过。

6

坐在画布前，我思考着今天要画些什么，结果想画的东西什么都没有，于是我扔掉笔，来到窗前发呆。

窗外的楼房逐渐被建设起来。

镜中物消失了，已经有五年没有出现了，人们创造了类似小树的光线武器，虽然效果弱了很多，不但对实体物没有影响，对镜中物也只能慢慢的让其瓦解，结果只使用了一次，就发现镜中物似乎不再出现，大批生产的武器结果全都变成了废铁。

有人猜测这种情况搞不好和我跟小树有关，但是没人能证实，结果还是将我释放了。

按照约定，他们给了我新的身份，开始了新的人生，我借此机会成了一名画家，虽然画的东西都卖不出去就是了。

孤零零一个人走在街上，孤零零一个人住在大房子里，孤零零一个人吃饭睡觉。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日子实在是煎熬。

踏踏踏——有人跑过来了。

“小栗，你在工作吗？”

“在哦，我在努力的让自己习惯工作。”

小树确实被以自己的光线为原型开发的武器救了回来，然而自那之后她的能力也消失了，完全变回了正常人。

为了不让小树被送回家里或者带去别的研究所，我把她也带来了。

一同生活了五年，我也画了很多她的画，刚刚在画布前没有灵感，是不是因为小树不在我面前呢？

“小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是十五年前吧……那个时候我看你一直孤零零的，所以就去找你玩。”

“是这样吗？”她靠着我身上，“小栗，我做了个梦，梦见那天的事了，我们玩的很开心，我第一次玩的那么开心，这和我之前的日子完全不一样，我第一次明白原来和小栗在一起是这么开心的事情。”

“怎么了突然说这个。”

“……然后，回到家后，我又被打了，因为我回去的太晚了。”

“……”

我隐隐约约觉得，小树似乎是有什么事想要告诉我。

“……于是我许了愿，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都无所谓，会出现什么也都无所谓，我想要，被小栗拯救，想要一直和小栗在一起。”

仔细一想，镜中物第一次出现的时间，似乎就是在我与她相识的第二天……